论坛嘉宾：
福耀集团董事局主席 曹德旺
东软集团董事长 刘积仁
金蝶国际董事长 徐少春
北大光华管理学院教授 王建国
北京科技大学教授 赵 晓
主 持 人：
中央电视台财经评论员 刘 戈
时代，需要人文精神的企业家
主持人：2011年10月，有两位企业家成为新闻焦点：一个在美国，乔布斯，10月5日去世，引发了全世界“果粉”的哀悼活动，企业家、专家学者、媒体连篇累牍地进行各种讨论和追思。还有一位，胡福林，10月10日他从美国回来了，在这之前大概有20多天的时间他人间蒸发，后来说他因欠下大笔债务“跑路”了，他回来以后又否认了这一点。
两种类型的企业家，一个在美国，一个在中国，是发展阶段不同，还是中国和西方的民族历史背景不同，或者是现行体制不同？让我们的话题从这里开始。
曹德旺：乔布斯是企业家，因为企业家是一种精神，一种境界。通过市场交换获取利润，这是企业家做的事情，而产品成功——苹果1、苹果2、苹果3、苹果4，也是一个企业家的状态。但企业家必须具备高尚的品德，必须有信仰，做任何事情都讲道德，讲诚信，不断追求完美，从小做大，把自己贡献给这个世界。
我们中国对企业家的定义，凡是“会”做生意，就叫企业家，这不对。
像温州的胡福林先生，充其量只能说是商人，如果他在海外不回来，我相信他难以对他的祖宗交待。现代商业伦理追求的是诚信经营，讲道德，反对不正当竞争，反对官商勾结。各位企业家，一定要诚信经营。我原来从很小的一家企业开始做，这辈子向银行贷了几千亿，但是没有欠过它一分。一旦你有了责任，国家会因为有你而强大，人民会因为有你而幸福。这就是企业家的境界，就是企业家的精神！
徐少春：我认为在当下，企业家就是有人文精神的商人。乔布斯和温州跑路的老板相比较，温州跑路的老板就是一个唯利是图的商人。但乔布斯是有人文精神的，他在印度禅修7个月，体验和学习了东方文化与思想，他心里想明白了，作为一个企业家就是要为客户创造价值，这是一种利他的思想。他跟其他企业家还不同的是，他超出了客户的期望，所以大家对iPhone、iPad非常热衷。
中国现在的企业家群体处在什么历史环境下呢？在当下，精神的匮乏和30年前物质的匮乏一样。30年前，为了吃饱、为了活得更好、为了有钱，所以我们都去创业，我们就是要有票子、有房子、有孩子、有妻子。正是因为这样，我们锻造了30年的财富。现在缺什么？缺良知、缺诚信、缺道德。
我们正处在一个迷失的阶段，是与非、善与恶，在犹豫、在彷徨。我在公司内部提六个字，“走正道，行王道”，什么叫走正道？企业家在做任何决策、想任何事情的时候，都要想想什么是善与非；什么叫行王道？当我们从事任何经营活动的时候，要想到是不是对他人有利。“王道思想”是孟子2000多年前提出的，概括起来就是利他，你能不能为社会创造价值，能不能为股东创造价值。如果你始终把利他放在第一位，最后赢的就是你。只有利他，最后才能利己。曹德旺先生是我非常尊敬的企业家，捐那么多钱，造福于社会，我觉得这种精神是我们现在这个社会所缺乏的。
在这个迷失的年代，我们中国能不能诞生伟大的企业家呢？我觉得完全有可能，甚至有可能超过乔布斯。为什么？乔布斯思想就是从东方文化中找到的嘛。所以“走正道，行王道”，是所有企业家的一个举止，这样我们中华文化才能复兴，企业才会更好，国家才有未来。
环境，打造不同的企业家能力
刘积仁：无论中国还是美国的企业家，第一，他们都具有能够在任何时候，带领队伍找到正确方向的能力。市场环境不断变化，方向是基础，如果方向错了，可能根本就错了。我们崇拜乔布斯，是因为他几次要做的事情是大家并不看好的事情，但他最后成功了；第二，都有一点偏执，当他选择了方向，他那种坚韧不拔的态度和精神在激励着他的团队，也使他自己能够在达到目标的过程中克服所有困难。还有学习和好奇心，永远不会停留在一个阶段。
中国过去30年的发展，造就的企业家精神和美国企业家精神也有很大的不同。比如谈到创新能力，我们就问一个问题：如果一个市场不创新、不投资，就能够赚到比投资和创新更多的钱，你为什么要创新？我们第一代创业者拥有的是机会，无论房地产，包括资本投资、资源型企业等等，在那个环境下，就没有一种真正创新的需要或者激励。
而在美国这样的社会环境下，资源、传统的机会、低成本等等这些东西都没有，就会逼着你一定产生出另外一种能力。这就像一些小国家的企业家，他们的国际化能力就比我们中国企业家的强，因为他们的市场是有限的。
未来的10年、20年，中国企业家的精神会发生一个根本变化，因为我们的劳动力成本优势在不断消失，我们对资源的使用，特别是消费结构的变化，也会导致我们需要一种能力的产生，而这正好与整个社会发展进程一致，这就需要企业家有远见，来判断未来可能发生的一系列社会变革，提前做好准备。
中国本土市场在变成国际市场，所以，我们要站在全球化的角度上看待这个变化。今天我们看到所谓西方在衰落，但西方企业的竞争能力在加强，环境的变化会导致他们大规模地重组，向新兴国家领域深入。我们与他们的距离还真不是很小的一点儿。我们应该时刻警告自己，我们刚刚遇到成本、货币、全球化、创新等问题，我们还是一个刚刚踏入征程的企业，任重道远。
赵 晓：什么叫企业家？如果按照熊彼特提出的概念，企业家的核心含义是创新者，你创新，你就是企业家，否则就不是。在三大领域的创新，如市场的创新、政策和制度上的创新，邓小平的贡献有目共睹，所以他有可能是中国最大的企业家。还有思想、知识，包括理念的创新，对此做出贡献的学者也是企业家。
同样，什么是企业家精神？企业家精神的核心显然是创新。从古典的企业家精神到现在的企业家精神，我们要完整地来理解。第一，企业家必须要有诚信精神；第二，企业家一定要有风险精神；第三，企业家还需要有奉献精神。只有清楚什么是企业家精神，才能客观地说中国企业家的精神是崛起了还是衰退了，我们跟国外比到底是什么样子。
不得不承认，中国过去30年增长最快的是知识，但是创新的精神不够，山寨的比较多，诚信精神不够。大家追求成功，为了成功不择手段，其实，诚信的精神才是现代商业文明的结果。我们追逐的可能是成功精神，但风险的精神没有，冒险的精神大过风险精神，奉献的精神也仍然不足。
我也有另外一个观察，中国企业家的整体精神是在不断上升的，反之，西方企业家的精神在不断衰落。为什么美国出现这么大的问题？有一句调侃的话说，美国人用了20年的时间终于教会了清教徒的后裔使用信贷。
主持人：美国这么怀念乔布斯，也是因为美国企业家的精神已经完全缺失了？
赵 晓：完全缺失。美国在偏离它当年的精神。欧洲也是这样，为什么欧洲会有那么多的债？中国总体来看，企业家精神是在崛起，但是这个崛起里面蕴含着很多的不确定性，不意味着我们能够一路往前走。
个性，不可泯灭或被扼杀
王建国：企业家有不同国别，但定义只有一个，企业家严格来说：第一，就是为理想去奋斗的人，通过创新和创业来表达自己的理想，来实现自己个性的人，这就是企业家，不管他在哪个国家；第二，乔布斯在中国可能就是一个商人，一个商人放在美国可能也会成为乔布斯，作为一个企业家，要有环境；第三，我不认为美国现在正在衰弱，或者缺乏企业家精神，恰恰相反，现在是美国冒出最多企业家的时代。
企业家有一种精神、五种素质。
企业家必须有一种信念，并且下定决心不怕牺牲，排除万难。作为企业家，首先要有文化，企业文化是企业的灵魂，所谓企业家，就是为企业创造灵魂的人。文化里面第一就是核心价值观，我们说，君子爱财，取之有道。这个核心价值观就是企业家的道。他们是有道德的，有原则的。这叫做企业家的文化精神。
企业家有五种素质：第一种素质叫做信息素质。企业家并不是傻乎乎的去冒险，首先得对信息敏感，信息是决策的依据，我们要冒合理的风险，这就得有一种信息的收集、处理和选择能力，能够为他的决策做好准备。
第二是知识素质。一个企业家必须有战略能力，有模式能力，有创新能力。尤其在现在的时代，是模式思维替代战略思维的时代，具有创新能力的企业家，主要是创新在模式上，商业模式、营销模式等等。像美国产生的伟大企业家都是模式思维，都不是以搞垮别人为目的的。
第三种素质就是平衡素质。权衡利弊之后，他能够灵活地运用这些原则。
第四种素质就是艺术的能力。我们知道乔布斯不仅是科学家，也是企业家，同时还是艺术家，他是把很多艺术思维放进了他的商业模式中。如果说文化是坚持自己的个性，坚持自己的价值观和追求，那么艺术就是照顾人家的个性，照顾别人的价值追求，能够包容，我们把这个能力叫做艺术的能力。
第五种素质就是整合能力。他能够把资源放在一起相互整合，能够把所有的要素放在一起产生最大的效益。我们都知道木桶原理，如果所有板都长，一块板子短，那个短板就决定桶的容量。都是长板，没有箍也不行，但是即使有长板、有箍，摆的不对也漏水，三个能力要有效整合，使自己的组织长治久安。
最后一点，只讨论企业家精神而不讨论产生企业家的环境是不行的。我认为中国缺乏一种创新的精神环境，缺少自由思想和自由言论的环境，没有这种环境，是不可能产生乔布斯这样的企业家的。中国有能力的人多得是，一点都不比乔布斯差，但是为什么企业家精神会泯灭？一个泯灭个性的地方就不可能有企业家。我们讲文化，文化只有张扬个性，才会真正繁荣。
（本文根据第20届中外管理官产学恳谈会上的论坛内容编辑整理而成，未经本人审阅）
